云南师范大学是几本(西南联大)
在云南师范大学本部中,简简单单两根花岗石门柱之间一块黑底白字的校牌,上书“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这是复制的八十年前的西南联大校门。
穿过这简单的校门,不远处有一排简陋的平房,木门,木窗,铁皮屋顶。这是保留下来的西南联大当年的教室。
教室里一排排木椅,是那种一边扶手上可以放笔记本的,教室前方木黑板架上架着一块现在已经很难见到的木头黑板,黑板前给老师用的是一套简陋的书桌和椅子。教室后方的墙上,是西南联大的校徽。
就是在这样简陋的教室里,培养出来诸多世界知名的科学家和各行各业的精英……
因国难而生
“七七事变”后,京津地区陷入日军的炮火……
为了达到彻底摧毁中华民族的目的,日寇有计划地对中国的高校进行了疯狂的破坏摧毁……
日军占领天津后的第二天,出动飞机大炮轰炸南开大学,军人拉着汽油焚烧校园,熊熊烈火伴随黑烟烧了一夜,南开校园狼藉一片,北大红楼和清华园也是满目疮痍。
在数天之内,全国108所高校中就有94所遭到日军破坏,其中25所停办。
北京大学珍贵的藏书陷入敌寇之手,清华大学没有来得及运走的20多万册图书,也惨遭洗劫。地处南方的中山大学未能迁移而损失的图书、仪器和标本等也多达600多箱……
危难关头,存留中国教育精髓、延续国家文脉已是燃眉之急。
当年八月二十八日,北大、清华、南开三校校长,接到了来自国民政府教育部的一封紧急公函。
公函要求:三校南迁长沙,联合组建长沙临时大学,
学校初名“ 国立长沙临时大学”。
这所诞生于抗战烽烟中的大学,注定了其颠沛疏离的命运。
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的数千名师生开始了一场仓促的长征,数千人日夜兼程迁到湖南长沙。
三个月之后,长沙临时大学在仓促中开学,但教室未定,课桌未稳,部分教授与学生还未到来,从祖国的东边传来噩耗,淞沪会战失败,上海沦陷,一个月之后,南京又陷落。日军进逼武汉……
战火开始蔓延到湘江,长沙的天空开始响起了空袭警报……
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西南联大校歌
此时,联大内部出现争论:
“哪种教育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呢?”
全国围绕“战时教育”问题掀起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改革派认为,在国家危急关头延续和平时期的教育方针不但不合时宜,根本上就是饮鸩止渴。如果高等教育非得按部就班,那也必须着眼于不远的将来,开设国防训练课;要是生存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宏伟蓝图”?
这些青年人发现大学无力容纳潮水般的爱国青年,他们争先恐后要求参军……
长沙临时大学被迫再次迁往远离战区、交通便利的昆明。
1938年2月,长时临时大学师生分为三路:
一路沿粤汉铁路至广州、香港,乘船至越南海防,转滇越铁路到昆明;一路沿湘桂公路经桂林、柳州至南宁,再经越南转滇越铁路到昆明;另一路组成“湘黔滇旅行团”,由267名家庭贫困的男同学和11位中青年教师组成,配有4名军事教官及队医。他们跨越湘、黔、滇三省,翻过雪峰山、武陵山、苗岭、乌蒙山等崇山峻岭,步行3600里。随行的还有中国现代最负盛名的历史学家——陈寅恪;老一代革命家闻一多;物理学教授赵忠尧;还是学生的邓稼先、李政道……
当时,日本人公开承诺:“若留下来在日伪大学教学,照样保证丰厚年金。”
作为教授,像陈格寅、闻一多等人,可以有保姆、有厨师、有车夫,还可配两个文书,生活舒适又体面。
面对日本人的邀请,他们都毫不犹疑的拂袖而去……
于是,陈寅恪在父亲吊丧之际,含着悲愤悄然离开了北平,汇集到“联大长征”的南迁队伍之中……
学者闻一多拿着几本书,带着孩子就加入了长征
赵忠尧,冒着杀头危险,化装成难民,把50毫克镭成功带到昆明,保全了中国高能物理的全部家当。
李政道和邓稼先,经历九死一生,才从沦陷区逃到云南,进入西南联大物理系……
经过数月跋涉,“联大长征”队伍终于抵达昆明。
此时,闻一多的胡须已有近尺长, 曾昭抡浑身爬满了虱子,所有学生犹如黑炭 、疲惫不 堪⋯⋯
多难的环境被迫让联大的老师和学生从天津,北京一路跋涉到达彩云之南,就像万里长征一样。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这样的苦难在磨练了他们的身体和品格,以至于他们身上都有了理想主义的气息所在……
虽然到了那个偏远的南方,他们不是躲在“小楼成一统”而是“风声,雨声,生生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就像穆旦在那个战事不断的秋天写下:
在秋天,我们走出家乡,
像纷纷的落叶到处去飘荡,
我们,我们是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等待由秋天走进严冬和死亡……
就这样,来自全国百余所高校的老师和学生齐聚昆明,开启了中国教育史上的“壮丽探险”……
最穷的大学
战时物资匮乏,通货膨胀,货币不断贬值……
当时中国的经济已濒临崩溃,尽管国民政府明确表示:“学生乃国之未来,吾等当全力支持汝等……”
但由于现实原因,西南联大成为了中国史上最穷的国立大学。
当时的西南联大是一片荒芜,没有校舍、办公场所、图书馆、实验室……
没有图书、教学设备、实验设备……
在办学初期所有的课程都在租借的民房、中学、会馆里上课,教室里只有椅子没有课桌,而图书馆的所谓“书架”,不过是在废油桶上放一块木板,联大女学生住在一个四处漏风漏雨的关帝庙中……
当年,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来到昆明,受联大校长、清华大学原校长梅贻琦邀请设计西南联大校舍……
两人欣喜若狂,在昼夜兼程的讨论修改设计方案整整一个月之后,一个一流的现代化大学跃然纸上……
这个设计方案很快被否定,理由很简单:没钱。
此后两月,梁思成夫妇将他们理想中的大学:
高楼变成矮楼,矮楼变成平房,砖墙变成土墙。
每改一次,梁思成夫妇就伤心一次。
最终方案由联大建设长黄钰生拍板:
只有图书馆屋顶可以使用青瓦,教室、实验室可以使用铁皮,其他建筑的屋顶一律覆盖茅草,砖头木料用量为正常用量的一半。
梁思成怒了,没错,他应该生气,这是知识分子的脾气……
因为设计茅草房不需要麻烦梁思成,中国任何一位农民都会盖茅草房。
梅贻琦哽咽的说:“但他们不会盖木料只有一半的茅草房。”
“思成,等抗战胜利后,我一定请你设计世界一流的清华园。”
梁思成含泪点头答应……
半年后,一幢幢低矮的茅草房铺满了原来的乱坟堆。
学生宿舍,是茅草屋,小,挤,乱,脏……
一间宿舍40个人,每个床紧靠在一起,翻个身,旁边的人都会被摇醒……
最可怕的是,蚊虫特别多,咬到人浑身都痒、夜不能寐……
地面是泥土压成的,几年以后,满是泥坑。
昆明多雨,一到下雨天宿舍屋顶即漏水,住在上铺的同学需要把将脸盆、水桶、饭盒都拿来接水;
图书馆窗户没玻璃,风吹时必须用东西把纸压住,否则就会吹掉。
教室是铁皮屋顶的房子,下雨的时候,叮当之声不停。老师只好在黑板上写了“静坐听雨”四个字。
学校食堂做饭用的是陈米,学生戏称之为“八宝饭”
“八宝者何?
曰:谷、糠、秕、稗、石、砂、鼠屎及霉味也。
教授和学生情况一样……
为贴补教师们的困苦生活,梅贻琦卖掉了汽车,辞退了司机……
当年,梅家常连青菜汤都喝不起了,偶尔吃一顿菠菜豆腐汤就是过节,为维持一家生计,梅太太—韩咏华还联络了几位教授夫人一起上街摆摊卖米糕。
吴大猷为给病妻治病,每天不得不化装成乞丐,到菜市场捡剩骨头为妻子熬汤……
那年寒冬,日寇飞机埋葬了他所剩不多的家产。那一夜,他的女儿出生了,身无分文的他,用唯一的西装裹着孩子,从农民家里乞来了一件件小破衣褂……
物理学家赵忠尧在家生产肥皂……
化学系的高崇熙栽了一大片剑兰拿到市集上卖……
化工系谢明山研制出了“西曼”墨水,在昆明市场上畅销一时……
生物系教授联合建立酒精提炼厂,为医院解了燃眉之急……
“十儒九丐,薪水尤低于舆台,故虽啼饥号寒,而不致因不均而滋怨。”
这就是刚毅坚卓,这就是文人风骨,这就是当时的西南联大。
教育界的“奇葩”
西南联大从校长到教授,从教授到学生,在今天看来无一不是“奇葩”。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
从罗庸、张清常“满江红”词牌名的联大校歌到梅贻琦的“大师说”,
从陈岱孙的“停课赏雨”到曾昭抡的“空前绝后”,再到李政道、邓稼先嘲笑爱因斯坦研究缺乏创新;
从三校校长轮值主席到校长让权……
清华智慧如云,北大宽容如海,南开坚定如山;
三校明显不同的校风就注定了三校联合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矛盾。
校长们顾全大局,以和为贵,不贪念权力,主动放权,成为西南联大辉煌的基石。
当年,张伯苓曾对蒋梦麟说:我的表,你戴着”,意思是你可以代表我”。
然后,他去重庆开办了南开中学。
一个月之后,蒋梦麟对梅贻琦说:“联大校务还请月涵先生多负责。”
然后,他也去重庆另兼他职……
国民政府曾想组建东南、西北、西南三所联合大学,但东南联大胎死腹中,西北联大先合后分,只有西南联大成功坚持了下来,这既得益于蒋梦麟、张伯苓的让,也得益于梅贻琦的“公”。
“倘若三人各自为政,联而不合,想必会成为第二个“西北联大””(于1937年9月在西安成立,由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等组成,不到一年便分崩离析)
“自从联大成立,梅公心中就只有联大,没有清华。”
为了体现公平,而且促进了良性竞争,梅贻琦将清华的庚子赔款作为三校共同经费,允许教授同时讲授同一门课程……
唯才是举——这就是西南联大的用人标准,所以导致了教授中很多“奇葩”,这些人按现代教学理念看来是万万不能进入教师队伍的……
当年,西南联大力排众议,做出决定:聘请36岁的作家沈从文为教授。
沈从文,小学没毕业;论学术研究成绩,他是作家,不是学者,没有任何学术著作。
最要命的是沈从文是典型的幽默说不出,他讲课很糟糕,上课喜欢聊八卦,聊家常,为此有学生愤然离场。
沈从文推崇《金瓶梅》,要知道《金瓶梅》还被当作淫书,不是正经的小说,但沈从文非常欣赏这本书,认为对人情世态写得非常之深刻,甚至还在课堂上公开评价《金瓶梅》。
尽管如此,联大还是认为沈从文足以担任教授一职,事实证明联大的决定是正确……
除了沈公,西南联大还聘请钱锺书、华罗庚、许宝騄当了正教授。那一年,这三位先生都只有28岁。
钱锺书任教西南联大时与沈从文不同,年纪青青的他早已名满学界,人称“文化昆仑”。
但他为人极为高傲,口无遮拦,时常伤人。在公共场合更是直接批评联大外文系:“西南联大的外文系根本不行,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
要知道这三人中,陈福田当时是系主任,叶公超后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而吴宓则是他的恩师,都是名重一时的著名学问家。
华罗庚之前是一个普通中学的会计,因为发表了一篇论文,被清华数学系看上,就直接弄到清华大学当助教,之后直接被西南联大聘请为教授……
之后几年,他在牛棚里攻克了十多个世界级数学难题,为世界数学史开创了一门新学科——矩阵几何学。
国学大师刘文典更是“奇葩”的没边……
他好食鸦片,上课时一边吸鸦片边讲,应他的要求旁边还需一个杂役提着茶壶随时为他加水。
他为了吸食鸦片,甚至擅自离校,到云南南部普洱县的磨黑呆了半年,原因是磨黑产上好鸦片……
刘文典狂放不羁,曾公开表示:“整个中国真懂《庄子》者共两个半人,一个是庄子本人,一个是自己。”
他对研究新文学创作的学者分外轻视,当他得知联大要提拔沈从文由副教授晋升为教授时,当众说到:“在西南联大,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400块钱,我该拿40块钱,沈从文该拿4块钱。可我不会给他4毛钱!如果沈从文都是教授,那我是什么?”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也许想象不到。他每天早上走几十公里的山路为学生上课,从不迟到;在日军轰炸西南联大时,他不顾自身安危,与学生一同掩护陈寅恪撤离。
联大学生里同样“狂徒”多多,比如今天已看不出丝毫狂傲、对人谦恭有礼的前辈泰斗杨振宁,在当时也不是一般的狂。
西南联大物理系学生里的两大才子:杨振宁和黄昆,两人常在茶馆高谈阔论。当时同学听到,黄昆问:“爱因斯坦最近又发表了一篇文章,你看了没有?”杨振宁说看了,黄昆问如何,杨振宁把手一摆,很不屑地说:“毫无originality(创新)。”
唯才是举和尊重教授,让西南联大成为大师们的“向往之所”。
当这些“奇葩”共处一堂时,他们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共同成就了西南联大……
教育界的“珠穆朗玛峰”
上世纪八十年代,沈从文出国访问,研究联大的外国汉学家问他:“抗战条件那么苦,为何西南联大八年培养的人才,超过了战前北大、清华、南开30年人才的总和?”
沈从文回答了两个字:自由
校长管理自由、老师上课自由、学生选课自由。
教师在讲授内容、教学方法和学业考评方面,几乎拥有全部的主动权和决定权。
开设什么样的课程全凭教授自己,清华闻一多和北大罗庸都研究《楚辞》,观点截然不同,但两人都可讲《楚辞》
为了吸引学生去聆听、理解和支持自己的观点,老师们需各自拿出绝活,提高课堂质量。正确与否,老师不做判断,全凭学生自行思考。
这样的安排,不但体现了公平,而且促进了良性竞争,激发了学生的独立思考。
教授之间,观点争奇斗绝,蔚成风气……
不仅是课程设计开放,思想把关也开放。
只要思想主体正确,爱国家、爱人民,联大从不干预学生思想,他们以开创性见解为荣,以照本宣科为耻……
平时学生考试,不必按教师讲义来答卷,意见与教师相左,只要有根据,也可拿高分。
这个中国最短命的大学,短短八年时间里数百位大师职教……
朱自清、沈从文、闻一多、陈寅恪、赵元任、钱穆、钱钟书、金岳霖、冯友兰、华罗庚、朱光潜、费孝通、潘光旦……
西南联大之所以被称为中国教育界的“珠穆朗玛峰”,不在于他拥有大师,而是在于八年来教授们取得的学术成就,更在于他培养了许许多多的大师……
8年时间,这些人在茅草屋、在牛棚、在山上……
王力写下《中国现代语法》《中国语法理论》
汤用彤写下《中国佛教史》
钱穆写下《国史大纲》
金岳霖写下《知识论》《论道》
陈寅恪写下《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
华罗庚写下《堆垒素数论》
冯友兰写下《贞元六书》
……
这些都成为日后相关领域的权威参考书。
仅仅用了八年时间,西南联大走出了:
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4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
8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
171位两院院士及100多位人文大师。
超过之前清华、北大和南开三十年的总和……
邓稼先、朱光亚、李政道、郭永怀、杨振宁、黄昆、张守廉、何泽慧、彭佩云、汪曾祺、邹承鲁、王希季、陈芳允、屠守锷、吴讷孙,陈忠经,戴传曾、何兆武、李长之、何其芳、吴大观、任继愈、吴庆恒、叶笃正、谢玮、王浩杨、凤林景、查良钊(穆旦)……
河山既复,日月重光,联合大学之战时使命既成,奉命于三十五年五月四日结束。原有三校,即将返故居,复旧业。
——《西南联大纪念碑碑文》
这座因国难而生的学校,在抗战胜利后,理应回归故里,重开旧业。
南渡北归,继往开来……
如今,西南联大早已成为记忆,但联大人在血与火的残酷岁月中,呈现出来人性的光辉和知识分子的光辉……
就如同碑文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获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
需要我们铭记和践行……
《完》
上一篇:工业大学排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