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个人鉴定(大学生赴部队农场锻炼)
大学生连记事50
在计划经济年代套数多,举凡体制中人都有一如影随形的档案记录着你一生的功过得失和行动轨迹。那时,每个人在离开原单位进入新单位前都必须有个原单位对本人的鉴定进入档案,这档案相当神秘,虽记录的全是你个人的事,你压根就不知道那鉴定里写着什么,终其一生你也无法知道那档案里装着什么。因为这档案只有组织里具有相当级别的人才能翻阅查看,所以才有“组织对你了如指掌,而你对组织却一无所知”之说。
总之,这档案是非常了得的东西。第一次知道这东东的厉害,还是在特殊年代批判系总支书记大会时,反戈一击的系秘书说出了系里这样一件事:说某年某月某日在系里某地发现了一标语,这总支书记通过对笔迹,查平时表现和本人历史初步怀疑是詹某、黎某等所为,但最终又没有证据说明就是他们干的,此事一直拖至毕业都未能结案。
最后,这总支书记在詹某和黎某的档案里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发现一标语,系里怀疑或与此人有关。”他们分配到单位后,单位领导看着这既不肯定说有又不否定说无的“结论”非常难办,于是采取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做法,遂继续将詹某、黎某当作怀疑对象“内控使用”。就是这“莫须有”的东西,活活断送了詹某、黎某等人的前途。你别小看了这档案,往往在档案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能废你武功,毁你前程,要你小命!所以,提到档案往往叫人魂不守舍底气不足。
再分配就摆在眼前,部队照例得为每个人写个鉴定,因为关系到每个人的命运和前途,连长还说要往好里写。但因年初才接手,连许多人的名字都还叫不上来,遑论为他写鉴定,严格说来,这鉴定怎么写他们心里也无底,遂叫大家先写个自我总结,再根据自我总结来写。
待看了五花八门的自我总结后,他们发觉平素表现很一般的人竟是洋洋洒洒数千言,把自己写成了雷锋、王杰、欧阳海,而一向苦干实干的人却是三言两语,交差了事。连里认为不妥,统统打回重写,并要求先在班里通过。这下,原先张狂的人不再放肆,而原本就低调的人依旧谦虚谨慎。连里认为,未能如实反映出部队再教育的成果,要求重写。
为减少往返连里,索性给了一个模式,要求一定要把“高举伟大红旗”放置于鉴定之首,还要求相互评功摆好,一定要评出方向,评出团结,评出干劲,评出信心、评出自尊,反复强调一定要“坚持以表扬为主”。
为了免遭再次折腾,大家都不再谦虚,都往好里写了,而且已经好到了在班里念着时连自己都觉得脸红难为情,班里的同学还认为没有到位,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真诚地帮助你挖掘着闪光点,直把你说得心里发热,脸上发烫,脊背冒汗。
说来也怪,当时不过就是这么一评,或者说彼此就那么相互吹捧了一番,想着原本就是不能当真的,孰料全班面貌竟焕然一新,人人精神振奋,个个心情舒畅,宛然沐于春风之中,使人真真实实地感到了集体的温暖,给人留下了一生中最深刻的印象和最美好的回忆。
解放军是所大学校,我们在里面学到许多东西,其中最让人受用终生的便是这屡试不爽的“坚持以表扬为主”一条了。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彰显自己,不必否定他人,颂扬别人无异在彰显自己,而堵塞别人的生路往往就意味着断了自己的归路。凭着“坚持以表扬为主”这一条使我们在以后人生的旅途中天堑变通途,使原来许多复杂的问题一下子就变得简单和温暖起来,从而平安地化解了许多人与人间的恩恩怨怨。
但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那时终究还是讲原则,信奉斗争哲学的年代,连里的要求并不是在每个班都能畅通无阻的,比如在一向做事钉是钉、铆是铆的八班(上海班)就搁了浅。原因是班里认为汪摩雅的自我鉴定拔得太高,“与事实严重不符”。
汪摩雅来自上海第一医学院医疗系,偌大一个学校就他一人只身来到孟定,连里感其诚,视其为难得之人才,特任命为卫生员。因傣族将医生叫做“摩雅泰”,有人遂将老汪称为“汪摩雅”。
汪摩雅乃一白面书生,为人随和迂腐,不像是城府深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当然也少不了懒散。大家都喜欢拿他开心,只要见他迈着方步,背着药箱一步三摇来了,有病无病的都围了上来。
汪摩雅问:“哪里不适?”
对曰:“饭前想吃饭,饭后又不想吃饭。”
汪摩雅明知他们又在扯淡,还是一本正经地开出处方,上书:“酵母片9枚,每日3次……”旁边凑热闹的人随声应道:“多喝开水,少吃辣椒。若是不好,再来瞧瞧。”末了便是一阵开怀大笑。
一些人趁他在处方上龙飞凤舞,早将药箱拎走,各取所需。汪摩雅见状,非常夸张地扑到药箱之上,叫道:“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这叫声让人想起孔乙己之“多乎哉,不多也”。
这汪摩雅除了这样随和逗人喜欢,就是做事很不检点了,连里上至连长、指导员在如厕后都只能用树叶、石块解决问题,唯独他竟用纱布或棉球!
汪摩雅曾自我解嘲道,行医这一行当在旧社会叫“自由职业”,是要走村串户的,于是平素便背着药箱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真个自由起来,参加班里劳动的时间自然便少了许多,这就成了“害怕劳动,逃避锻炼”。汪摩雅利用职权用纱布、棉球擦屁股,当然就是损公肥私,是典型的小资了。而药品任人取用,便成了对工作极端的不负责任……
总之,在阿拉们的眼里这汪摩雅简直就是一怕苦怕累毫无责任心的好逸恶劳之徒,鉴定里怎么配有神圣的字句。
这汪摩雅有如独狗入羊群,再加上人家说的虽然没有十分道理也有三五分是事实,一时之间竟被搞得有头难抬,有口难辩,只得将那自我鉴定几易其稿,直至班里认为基本与实际相符了方获勉强通过。
连里见汪摩雅的鉴定写得惨不忍睹,欲想做做班里工作,见众怒难犯,只好作罢。如果那鉴定真进了汪摩雅的档案,汪摩雅哪里还会有好果子吃、好日子过!
半个世纪过去就再没有听到过汪摩雅的消息。汪摩雅,别来无恙!
这阿拉们杀起家鞑子来还真能同仇敌忾,还真不手软!
我们写鉴定那段时间陈干事正在隔壁的喷火连和防化连忙着,忙过之后方回来看了鉴定,甚为不满。他道:“怎么都拔得这样高呢?人人都成了杨子荣、郭建光,这可能吗?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除了沙漠之外,凡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你们这鉴定写的都个个一样,百人一面,哪里符合事实?”虽然言之凿凿,落地有声,怎奈大家都已经知道陈干事是一精力过剩,向来喜欢花样翻新卖弄学识的人,都不愿再受他的折腾,连里亦哼哼哈哈不置可否起来,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干事只落得自说自话、自讨没趣,此事遂不了了之。
末了,回过头再说说档案那事,所幸这些东西没有像我们的父辈那样如影随形一辈子,仅仅在我们每个人的档案里呆了不过十年左右就欣逢盛世,就被一风吹去,逐一销毁了。所以,今天的60后、70后乃至00后都没有再受这厮的困扰,以致有的压根就不知道还有“档案”这东西。
当然,如果当年在销毁时你有幸能见到档案里的那些东西,你顿时就会怒发冲冠,血压上升,不会再高唱什么“春风吹散阴霾,岁月淘去前嫌”,你会没了修养,急着要去与他问个清楚,说个明白。但是故人已乘黄鹤去,一切都已物换星移,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连他流落何方都不知道,你又能与谁评说?徒增一腔怒火,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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