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小树林里那些事(大学生奉命上山砍柴)
大学生连记事14
1969年元旦过去,眼看着春节也就快到了,是时收种都已经结束,田间地头再不见村民们忙碌的身影。雾气散尽,坝子里阳光亲切妩媚,河面明澈怡远,山岗坦然,草木悠闲。寨子内牛群欢叫,鸡鸭扑腾,人人从容,户户炊烟。连长说要趁着旱季备足一年所需的烧柴,特将我们五班、六班派出砍柴。
连队只有炊事班有两把斧头,副指导员说已经与边防团哨所联系好了,砍柴工具要我们去哨所借。哨所那排长我们见过,与我们同龄,为人热情诚恳。
刚至哨所,那排长又传烟又上水,热情得不得了。处熟了,我们便问:“排长,这里有没有野兽?”
排长道:“当然有。树上爬的,地上跑的都有。最多的就是猴子,脸皮厚,胆子大,常来我们哨所翻箱倒柜,偷吃饭菜。还有蛇也多,就在上个月我们三个战士在林中巡逻时,头上突然传来‘唰唰’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一刚入伍的战士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刹时乱了方寸,端起枪对着声响处就是一阵扫射,一条三十多公斤重的蟒蛇‘嘭’的一声从树上落下。可惜那战士不懂规矩乱放枪,还受了处分呢!”
排长见我们目瞪口呆,又故作轻松地说:“其实野兽这东西都不会主动伤人,而且最怕火,夜里烧堆火就没得事了。”
见排长是个爽快人而且对我们也不怎样设防,我们便放开问道:“这里有没有敌人?”
那排长哈哈大笑:“这里都是原始森林,一年四季连鬼都见不着一个,敌人得了神经病,他来这里干什么?”
于是有人提出了一个令大家最关心也最想知道的问题:“缅甸那边的人会不会过来?”
排长道:“他过来找死?我们边防军是吃干饭的?边境线上无小事,事事都要报北京,边防纪律是非常严格的。再说了,靠我们这边的,和我们是友好的。在两国边民中有的原本就是亲戚,平素还互相走动,现在他们国内闹得厉害,我们已经封锁了边境线。他们双方要怎样打,怎样闹都只能在他们国内,谁都不敢跨过国境线。前些天游击队是进来过的,看样子是吃了败仗,跑过来一批伤员治疗养伤。
“啊!是这样。”我们这才释然。
砍柴地点就在哨所对面的山上,就是在现在沟通沧源和孟定的“小康桥”前行3、5百米的河流拐弯处有一窝棚那里。
窝棚后面紧靠着陡峭的高山,棚前就是小黑河,在拐弯处的下方有一片芦苇,河对面是相对开阔的沙滩地,很奇怪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当年居然还有沧源人在沙滩地上种了一片缅瓜。
在我们十多人中就只有六班长(云县人)施泽民以前在家乡干过砍柴的事。泽民兄是一向来务实本分的人,他说砍柴的操作程序是:第一步是将树砍倒;第二步将树锯成一米左右的筒;第三步在山间陡峭处开辟一“柴道”,便于树筒从山顶滚至山脚;第四步将树筒搬至柴道处滚下;第五步在山下将筒劈开成柴,在河畔晒干……
听他ABCD,甲乙丙丁地这么一说,好像砍柴这差事还不单是苦力的干活,技术含量还蛮高的。不过当时想着,无论你怎么说,总是要先将树砍倒的,而放翻一棵树应该不是怎样的难事,也无需什么高深学问,不待他唠叨完,遂扛上斧头上山了。
当年那山上,满是老祖先留下来的原始森林,树种繁多,树上长树,树树有藤,藤藤缠绕,遮天蔽日,密不透风。诚如那排长所说,这林中除麂子常见外还真有猴群。一日,在上山途中,走在前面的俩人忽见一猴群在树枝间嬉戏打闹,失声叫道:“快来看!猴子!”
猴们闻声顿时安静下来,始,众猴还呈惶恐状,几十双眼睛一齐瞪着二人,待一目露凶光、体型硕大者跳至队前,喉咙里发出“唬唬”之声后,群猴竟缓缓地向二人直逼而来,二人见势不妙,立马后撤,待大队人马闻声赶来,猴门见状,对视俄顷,方呼啸而去。
林中林木,尽皆百年老树,质地甚是坚硬,一斧下去,也就只是在树根处留了那么一丝痕迹,斧头便反弹回来,虎口震裂,还真奈何它不得。
花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方放倒一树,只见那树快要倒下时树体四周冒着缕缕白烟,体内发出吱吱嘎嘎撕心裂肺的挣扎声,甚是恐怖惨烈。直待挣断了藤条轰然倒地后,一派阳光透进,林中方亮堂起来。
正喘着粗气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六班长走过来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道:“你们白砍了。”
原来这颗参天大树往下倒于一山箐之上,中间架空,宛然一桥,任你有多大能耐,都难把它断开成筒。他还就此“教导”我们说,砍树之前一定要看清树的倒向,如果倒向朝东,就先从东边下斧,直待砍得差不多了,再朝西面砍上几斧,这树便会自然倒下。不要去砍山箐边上的树,要选在山脊,而且应尽量让树倒朝山顶。末了,他还特别叮嘱道:“人是绝不能站在树倒下的方向的,若站在树倒下的方向,那是在找死!”
还来不及接受解放军的再教育,倒反被自己的同窗再教育了一番!不过,见他说得在理,你还不得不服。
既然树已放倒,当进入断、锯成筒的阶段了,大锯便派上了用场。这大锯长丈余,得俩人同时挥舞。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上面那人拉锯时,下面这人必须同时往上推;同理,上面那人推时,下面这人就得顺势往下拉,讲究的是心心相印。若是配合默契,你来我往,一上一下也真个能拉出音韵铿锵,节奏悠扬的美妙之音。
大右派流沙河老先生当年落难时,也在街道木器社干过这耍大锯的勾当,也同我们一样浑身上下只着一裤衩,只不过那,老倌太过精瘦,肋排凸出似搓衣板,他们一边解着大板,顽童们一边拿他们开心,随口叫道:“解匠解,解匠的东西两边甩。”那年头已经顾不得斯文扫地了。
那日我与家骅正你推我拉时,突然传来王汝骧的救命声,我们丢下大锯慌忙跑去,只见老张(瑞康)被压于一树干之下正“哎哟哎哟”地呻吟。家骅立马从2米多高的岩石上跳下,把头擦着地皮朝树干下面拱进去,使尽平生力气,用肩膀将树干撑起少许,我们借机刚把张瑞康从树干下拖出,家骅又被压在树下动弹不得,随后赶来的几人操起撬棒将树抬高,他方得爬出。
原来,王汝骧和张瑞康结对放倒一树后,想从中间断开,老张站在下坡,树断时躲闪不及,头被撞晕,整个人倒于树干之下,其状恐怖。王汝骧想着张瑞康这下非死即残,所幸树下满是千年的积叶、腐殖质,厚厚一层,就是这积叶救了老张一命,同时家骅跳下时也因了这积叶的缓冲而没摔伤。大难不死,他们三人后来低开高走,风光无限。老王、老张皆为校长,雄霸一方,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家骅则在中新社驰骋,风生水起,德高望重,有口皆碑,在中新社云南记者站的站长任上一直干至退休。
砍倒一现成的树,尚且要如此大费周折,距成柴进灶其间还有锯断、运下、劈开、晒干、搬运等环节,每个环节都有充满艰险,这些艰险辛苦怎一个“砍柴”二字了得。
开始几天,柴没有砍多少,人的骨头却像散了架似的,枉自花了许多的力气,简直就是在以憨力换教训,用后来的话说那是在交学费。
好在远离了连队,不用再早请示、晚汇报、天天读,不需再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当然更无广播可听,无书报可看,每日里早出晚归,一门心思想的就是砍柴的事。
每日黄昏时分下得山来,先赤条条跳进冰凉明净的小黑河,将那浑身的泥土臭汗洗个干净,上得岸来,顾不得通身还冒着热气,也还来不及将身上的水分擦净,就着一裤衩急吼吼地一头扎进窝棚,端起海碗就着桶里的米汤加把盐,顺带放上三五枚小米辣,蹲在火边,稀里哗啦地将那约一公斤大米做就的米饭扫光,霎时通体发热,汗出如浆,一觉天亮。
当时我们远离连队,已经接连几顿没菜下锅了,老人家说过,“嚼得菜根者,百事可做”。如果连菜根都没有呢?我们眼下是连菜都见不到,何来菜根。管生活的副班长老肖被逼无奈,遂打起了对面河滩上那一片缅瓜的主意,于是涉水而过,摸了两瓜,以解燃眉之急。后来定甲在《重游孟定》中道:“河滩指认摸瓜地,深夜惊呼独眼龙。”其间的“河滩指认摸瓜地”说的就是这事。
后来那瓜地上来了一挎着腰刀的佤族人,只见他走过来,踱过去,不时还瞅着我们的窝棚瞄来瞄去。或许是做贼心虚,那时还真担心他过河理论。老肖道:“怕什么,我在显眼处压了两块钱,够买他的一担瓜了。”那厮就这样来回踱了一阵,终于怏怏而返,或许那钱真被他见到了,但愿如此,阿弥陀佛!朱自清先生宁可饿死也不吃美国救济粮,读书人要的就是这气节,以后宁可餐餐顿顿米汤送饭,这偷鸡摸狗拔青菜的勾当是再不能干了。无菜事小,失节事大,做人必须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方睡得安稳。
我们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干着,以致累到吐血。那日指导员赶来看望,是时我们正在山间作业,待他喘着粗气,循着伐木丁丁之声,满头大汗地上得山来,看到我们一个个仅着裤衩扛着那七八十公斤重的树筒,在陡峭的山坡上步履蹒跚地向山顶柴道走去,甚为感动。他大声道:“同志们‘在这高高的山岗上,在这密密的树林中’砍柴伐木……”
你还别说,这两句话虽然俗一点,但在指导员一方应该算得上是他的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了,而在我们一方却有豁然开朗之势:不要以为美好的景致都在名山大川,其实它往往就在眼前,就看你是否善于发现罢了。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境由心造。能在这渺无人烟的高高的山岗上,在这密密的原始森林中,与不时传来的“伐木丁丁,鸟鸣嘤嘤”之声为伴,说来也是人生一最美好的岁月!
一个人能否保持快乐,靠的不是天赋,而是一种能力,是一种通过智慧和修行方可以获得的能力。眼前的劳作无疑是极其艰苦的,但若能在苦难中把放逐的地狱变成心灵里的天堂,又能自寻其乐何尝不是对苦难的反叛,而于无望中能看到光明岂不就是对无望的嘲讽。
“世间许多事赶上了,是幸运;挺过了,是胜利;经历了,是财富。”被人们声称的美好岁月,其实当时都是痛苦的,只是在战胜苦难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种豪气。但是,你若连苦难还没有走出,一味地像祥林嫂那样逢人就说“我真傻,真的”。那就是诉苦,是不会有人敬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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